诗忆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雨，窗外正纷纷扬扬地下，耳畔又响起了妈妈过去常念的《雨巷》。
——题记
一、在江南（1）
1
午后的阳光，如一匹精致的丝绸，从指尖划过，穿过院子里的梧桐，变得斑驳。我坐在门前，翻看着那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我的妈妈，乌黑的长发，棉布裙在她的身上开出绚烂的花，那笑容，比阳光更耀眼。
我，听见了欢笑声，那个女人应该很高兴吧！正想着，她就挽着爸爸的手臂，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院子。我很厌恶那个恶心的女人，以至于，我头也没抬，就继续翻看着照片，尽管有阳光的温暖，但泪水却又肆意地留下来，蒸发不干，挥散不去。没过多久，她拿着一件衣服，朝我走来，带着那假惺惺的笑脸，“子木，阿姨给你买了件衣服，穿上试试吧！”
我没有理她，手指仍滑动在相片上，感触妈妈的体温。她瞅了瞅照片，皱皱眉，带着几分不满，又说了一遍。我站起来，接过衣服，毫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将衣服扔进了垃圾桶。转过头，看见她咬住了嘴唇，那目光带着寒人的仇恨。她快步走向我，扬起手就要打我，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凝视着她丑恶的嘴脸。
就在这时，爸爸从堂屋来到了院子。
“呜呜，子木，你弄疼我了。就算你不喜欢我送的衣服，丢了就算了，为什么要打我……”
“你……”她精湛的演技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爸爸疾步走来，一把拽住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沾满泪痕的脸上。我呆住了，迟缓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铁青的男人，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失望地跑到门口，又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回来，道歉。”语气沉稳，不容置疑。而我背对着他，咬着嘴唇，挤出一句话：
“我没错。”
“再说一遍，回来，道歉。”
我近乎绝望，抽噎着说：“我只问一句，你信她，还是信我？”
“……”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于是，我跑了出去。
2
血色的残阳映红了那方天空，在河面投下破碎的光影。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一停下来，不知不觉地跑到了她的墓地，墓碑上带着笑意的女人，是我的母亲。
妈妈的墓地，很干净，坟前的花儿已有些破败，但周遭的梨花，却相互簇拥着开放，洁白的花瓣像是我晶莹的泪珠，在她的坟前盛绽。春风吹过，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庞，像是妈妈的手，那样细致，那样温柔，朵朵洁白的梨花伴着风儿的节奏，摇曳着落下，在她的坟前。像她灿烂的笑脸，永远刻在我心间。
我呆坐在那里，喃喃自语：“妈妈，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能感受到子木在想你吗？你回答啊！子木想你，子木想你……”我终于没有抑制住，泪水决堤。视线模糊间，我想起了与妈妈分别的场面……
（回忆）
手术室里，苏打水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呼吸。我紧张地颤抖着，嘴唇不能闭合，我想呼唤妈妈，但又被一种恐惧生生攥住声带，言语不得。我一步又一步呆滞地挪动着，我害怕，虽然只有十步之遥，但我希望这是一条永远望不到边的道路。
那样，我就可以不去面对，那些伤人的分离。
终于，走到床边，映入眼帘的，是妈妈憔悴苍白的面孔。她戴着呼吸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我笑。好似一朵开在荒漠的花，凄美的表达。我不争气的掉下泪珠，但却挤出了一个艰难的笑，仿佛只要妈妈看到，就会好起来。
可是，那伸在空中的手，还是重重地落下。
我拼命想抓住那只手，拼命想抓住她，但触碰到的，是那冰冷的肌肤，已经被带走了生命的皮囊。我呆滞了，用自己的脸紧贴着妈妈的脸庞，用自己滚烫的泪去探索她的温存。我阻止了身旁的人带走她，固执的用力抱起她，说：
“走，我们回家……”
但是，妈妈只会无力地趴在我的肩头。
“回家，回家……”
我不愿相信，更不敢相信，她就这样退出了我的生命。我还没有赏够，每年她亲手种的梨花，我还没有听够，那《雨巷》缠绵了一个个冬夏，我还期待着，有一天，她会带我去草原，看那光芒之神，无力坠下。
可是，怎么可以……先放手。
手术室里，我紧紧抱住她，用尽自己的力气哭喊，却怎么也唤不回，飞往天国的她。
那一年，窗外，开满了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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