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美的眼睛
“眼睛，棱角要分明，眼角涂黑，眼珠要帝，注意高光部分，这样画出来的才是最美的眼睛。”素描老师的教导环绕在我耳边，我望着眼前画板上那只所谓“最美的眼睛”，思绪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不可抑制地想起另一双眼睛。
那是她的眼睛，不大、单眼皮，也许因为年龄已不小了，眼皮总耷拉着。她的眼珠也不光泽，并非栗色的瞳仁，而是接近乳白的一种浑浊的颜色。我便是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成长的。小时候，偶尔在睡梦中醒来，便会看到她低着头，目光紧琐手中毛线衣，仔细地一针一针地穿过来串过去，为我织着毛衣。
至今仍记得那些毛衣的质感，穿在身上既合身又暖和漂亮，那倾注了她多少慈爱的目光啊！而清明时节，她也常与亲戚们一起去扫墓。山上的道路，曲折而荆棘密布，一个小不心便会被划伤。而她，有着一副瘦弱的身子却坚持走在我前面，用她模糊的双眼为我探路，一路上披荆斩棘。
她视力不好，自己也常被杂草勾到，却依然欣慰地笑着看着干干净净的我。也许她是庆幸吧，在庆幸我没被划伤。她从来就是这样，心中装满了别人，却不肯留一点点位置给自己。我便这么在她的呵护之下健康地成长。
后来，我上了初中，由于学习忙，便极少与她见面。一日，母亲忽然问我要不要去看她，我点点头。但我不曾料到，见面的地点竟是在医院！她，发丝凌乱、骨瘦如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见我来了，眼睛忽而放出光采。我默默走近她，她开心地抿着嘴笑，如同得到糖果的孩子。我轻声唤她：“奶奶……”她也应我：“哎……”而后便扯些家常。我抬头，望着病房外的三个粗体字：肿瘤科，忽然就有想哭的冲动，她不识字啊！她很快就走了，记得见到到她的最后一面，我依然唤她：“奶奶……“但她却无法回应。只是努力睁大她那患有严重白内瘴的双眼，认真地看着我，许久地看着，似乎是想把我的脸深深烙进她的心底。我不知道一个白内瘴病人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至少在她患白内瘴几十年的生活中，她从未认错过我，也从未把我的毛衣织错过一针。
如今，她走了，但她那慈爱的目光却未曾离开过。现在的我若望向天空，还能看到她的眼睛：小小的、浑浊的，却充满关爱。也许这双眼睛长得并不很完美，但在我心中，那是这世上最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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