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苍白无力
他向她表白了。
当这个明晃晃的事实摆在面前时，没有惊讶，没有尴尬，没有释然。也许永远不会有释然吧。一次坚毅无比的摇头已经给我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不会有人理解，不会有人同情，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自造痛苦，自掘坟茔，永远无法冲破的桎梏，会不会成为无法减轻的遗憾。我该微笑还是哭泣，该轻松还是沉痛？一副躯体承载着来路不明的背叛，一步一步移向黑暗的未来。既然已没有光明的路，反正都是通向黑暗，选择哪一条又有什么区别。
已经想尽办法让自己忙碌，可回忆还是在稍微松懈的罅隙疯狂侵袭，那些残存在脑海里的片段用让人窒息的拥抱缠绕上来，毫无抵抗的能力。镜头慢慢逼近，放大：用一个勺子吃西瓜冰。一个残留在低廉餐匙上的吻，带着羞涩的温度印上了小心紧张的唇，没有脸红，没有言语。一个心知肚明的默认，一场心照不宣的相恋。
我似乎有过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勇敢一点地接受，也似乎有过埋怨，埋怨他胆怯的退缩。一层天花板，二十四阶楼梯，两扇红色的门，阻断了一段懵懂青涩的爱慕，葬送了一次孤注一掷的倾心。
原来所谓的爱情如此脆弱啊，那些不顾一切的冲动居然冲不破一窗透明似无的玻璃，曾经惊心动魄的热烈居然在时间的面前冷冻成固体，再无波澜。
几天前，S的男朋友对她说：“你总记挂着我，成绩都降了，我们还是分开吧，不要再想我了。“S连续几天以泪洗面。她颤抖着对我说：“我陪上了我未来的路，而他仅用几个吻就囚禁了我。“
我突然止不住地发抖，突如其来的刺骨寒冷迅速冲破我拼尽全力设下的防线。心脏猝不及防地忘记了正常的频率，脑海中有浮现出那个清晰的画面：夕阳柔和的光在落叶上跳跃，风带着落叶沙沙地跑过操场，安静的走廊拐角，他深情的一吻应该像他面颊上的红晕一样温热吧，但却没有印在我的脸上。我只是抱着一本书愣愣地站在楼梯上，静静地欣赏她的幸福像是枝头初绽的鲜花，娇艳而美丽，然后在他睁眼前仓皇地转身逃走。我很庆幸那个吻如此深情如此漫长，以至于给我留下足够的时间离开。
我用几近自残的方式不眠不休地做完了一张物理卷子，一个单元的数学复习题和一套备考资料。但那一幕画面还是一遍一遍冲进脑子，从每个题与题的间隙汹涌侵袭，像是心底一个很小很小的伤口，在暗处不停地隐隐作痛。
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幼稚的约定，约定高考结束了会在一起。我们坚守这个承诺像是战士守卫城堡一样小心翼翼地守了两年，而在还剩八个月的时候，一缕暖风从他坚守的那道门温柔地吹进了这座看似温暖却早已冰冷的城堡，灰黑色的城墙轰然倒塌，埋葬了曾经的约定，过去的美好在一场暴雨中化作令人作呕的泥浆。雨声中夹杂着那些熟悉的话：
“我会等着你，等到三年以后，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天凉了，多穿些衣服，别怕穿得太多不好看，我又不会不要你，你怕什么。“
“要好好学习，我们一起考到北京去，天天在一起。“
“生日快乐……你可以用这个瓷娃娃来向我兑换幸福，有效期一百年。“
“牵着我的手，你永远都不会迷路……呵呵，这么文学的话一定不是我能想出来的，是剽窃人家的，但我要表达的意思，一样的。”
……
我在雨中仔细地去听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也许这场暴雨过后，那些熟悉的话就再不会响起了吧。
我在等，等他亲口告诉我他已经无法遵守我们的约定了，而他一直都没出现。于是我自欺欺人地想让自己相信那一幕是假的，他还在。
直到有一天，凌跑过来抓着我的手说：“他跟她表白了……我知道你不好受，别憋在心里，想哭就哭吧。”我自欺欺人的谎言还是被打碎了，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再也拼不出原来。像是那个下午细碎的阳光，晶莹闪亮，很可爱，很漂亮，美好的让人心里发凉。
我还在四楼，他还在三楼，而他却再没有上来。
可爱的瓷娃娃还微笑着坐在我的床头，虔诚地捧着一本小圣经，圣经上写着大大的幸福。而他有力的肩膀却没有挡住她温柔的呵气，他只是侧了侧身，迎面刮来的冷风就残忍地把那个大大的幸福全都吹散了。
那些曾在心里念过千遍万遍的话，就这样消失无踪。而我们之间年轻的誓言还是输给了时间，飘荡在风里，弥散开来，不留一丝痕迹。
原来，这场约定，根本不值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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