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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

我走进十九病区肃静的楼道,手里捧着鲜红的花篮,而周围则是纯粹的白。惟独屋顶上赫然的红字:器官移植中心。这里的病人我不说也应该明白,已经病重到了什么程度。我最亲爱的姨妈就住在这里。透过病房的窗子我看到了房里的三个重症病人:我的姨妈,一个癌细胞已扩散到脑部的老太和一位少女。输液瓶高高地吊在上面,犹如她们生命的希望,那么遥不可及。这里有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床上还有她们苍白的面庞。白色让我想到死亡的临近,天堂也许只是很近的地方。推开房门,姨妈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候了我,她哀伤地说,你不要忘记我,你看到我的日子是一天少一天了。然后,她又哭泣起来。她说,我不行了,你看我腹中的引流管中全部是血液了,注射也只能在动脉上开口了。说罢,我们又一同哭泣起来。我们的哭声吵醒了临床的女孩。女孩睁开双眼,样子非常美丽,只是多了一份苍白。她对我说,你的姨妈心情很低落,终日以泪洗面,你就不要惹她哭了。然后她艰难地走下床。拉上窗帘,把早晨的阳关拒绝在窗外,这样的举动让我很不理解。

病房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女孩背过脸听CD,整个房间里一片沉寂,只有旁边那位老太的心电监控仪的滴答滴答的声音。我问女孩,早晨的阳光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晒晒太阳?十一月的太阳是比较暖和的。她没有说话,依旧侧着身子听音乐。然后,她突然转身说了一句:阳光是让人哀伤的东西。

那次探望让我感到了某种阴沉与不祥,死亡仿佛已不仅仅来自于病魔,而且似乎深深地扎根在某个角落。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反而使得病房了无生趣。

几个星期后,我又一次从繁忙的学习中挤出时间去了医院,我始终记得姨妈说过的话:“你看到我的日子是一天少过一天了。”可是短短两周,病房里却只剩下姨妈一个人了,听说老太放弃了治疗,几天就不行了,而女孩则由于一次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我看到姨妈孤零零地躺在空空的病房中,心如刀绞。十九病区的人们都是一样的,他们等待着死亡,等待着奇迹,等待着忏悔。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我坚持要扶姨妈到窗边坐一坐,晒一晒太阳。可是,当我扶她走到窗前时,我呆住了,从十九层望下去,深秋的医院草坪仍是一片葱绿,假山上有一些嬉戏的孩童。姨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震动了我的心脏。阳光毫无保留地照进屋内,映着外面的生机。那些不可能再拥有的,不可能再降临到十九病区任何一个人身上的生机与希望。那些阳光仿佛宣判着,这里的人也许只能从十九层往下俯视,他们再也不下去了,而离天堂却越来越近。我终于理解了那个女孩不肯见阳光的原因。我第一次体会到绝望,当我第一次在清晨从十九楼往下俯视,我的心灵震撼了,一种对于生命的本能的渴求让我深深感动。对于十九病区失去生存希望的人来说,小小的生命之光却可以让我们深深震撼。我知道,在还可以沐浴阳光之时要把握生命。

清晨阳光明媚的时候,也许你也可以在高处看一看,你会明白生命的珍贵,因为你的生命至少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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