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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老家

“艺术家凝固了你昔日的容颜,却无法挽回你逝去的生命。”

在一本过期的《特别关注》里翻到这样一句话。我全身猛地一颤,手里的杂志差点没掉在地上。那段曾经美好,却以“铅一样的丑事”而告终的记忆,又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我的哭声几乎掀翻了三间瓦房。后奶抱着我一遍遍地哄着,可我根本不买账。毕竟三岁多的我是第一次见到后奶,认生呀!只能用“昏天暗地”来形容。

脸颊上便留下两道盐霜,刮下来足够炒一天的饭菜。

但随后表妹菲菲的出现使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整天茶饭不思,就围着菲菲转。于是表姨“传”下来的一本书便差点没被我们这两个不知道玩什么的小家伙给翻烂。酷爱摄影的老爸便抓住时机,给我们两人拍了张照。照片上暮色苍茫,那本早已捐出去的书的名字在闪光灯的照耀下格外显眼:开心街。

躺在床上的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怎么也想不通妈妈对爸爸说的话:“你二姐也太目中无人了,竟要我和民工坐一块。。。。。。”“民工一点也不低贱”,这是报纸给我灌输的思想,我对它深信不疑。可转念一想,虽说民工不低贱,但妈妈毕竟是二姑的弟媳,是亲人,理应亲亲热热地坐一块。

又想起前几天妈妈对爸爸的埋怨:“你别借钱给你二姐了!前几次你借钱给她,结果呢,一分也没还回来。。。。。。上次她借了钱没还,后来她儿子还不知羞耻地打电话要复读机!你的这些亲戚在你没钱的时候不理你,在你有钱的时候就借钱。。。。。。”唉,大人的世界怎么那么复杂啊?

此地不可久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为了让病重的爷爷看到自己的孙女又长了一岁,爸爸给我提前过了十岁生日。那天来了三个姑姑,气氛很隆重。可我从她们那足以让颚骨脱臼的笑容中却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一年的寒假我又回了老家,见到了堂哥和菲菲。我干脆寒假作业也不做了,天天在那儿疯玩。和堂哥玩鞭炮、烤萝卜、甚至玩火;和菲菲玩翘翘板、玩竹竿、打鸟。可随后的情况就不太妙:大姑二姑三姑在病危的爷爷床前争电视机!也就是说。。。。。。但更可怕的消息还在后面。一次我偷听爸妈的谈话,惊讶地得知:三个姑姑和叔叔要在爷爷死后把后奶赶出去!这如同晴天霹雳。姑姑们是要霸占那座老房子,而叔叔显然是报复,报复后奶的偏心。偏心的缘由我是知道的:因为他们不孝顺,于是后奶“恨屋及乌”。那我爸呢?“叫我们不要管”,多么可怕的言语。我打了个寒颤。

那年四月,妈妈告诉了我爷爷去世的噩耗。我只是哦了一声,心里除了哀伤以外却还有一点担忧:后奶以后何去何从?

“饭过三巡”,老妈问我:“你以后还想回老家吗?”

我想都没想就说:“不回。”

“为什么?”老妈问。

“因为爷爷死了。”我搪塞道。

“ 你还有三个姑姑啊。”老妈说。

“正因为有三个姑姑我才不想回去。”我说。

“这又是为什么?”

我没回答。原因她当然知道,但也有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于是我拿了一个小烟花出去放。“嗤”的一声,璀璨的火焰腾空而起,一会儿就灭了,像一场梦。

四周仅剩下一片永久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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